亲爱的爸爸,您好!
爹呀,儿是粗心大意的。来到家里已经两年了,也没问过一下爹的情况,面也没有会过,爹实际做什么,在什么地方工作也不知道,这是儿不对的地方。
现在想和您谈一谈家上的生活情况,近来,全家都很好,生活也很愉快,但是还有很多的困难和您谈。家里的事多得很,那间小牛圈就要塌烂了,大房子后面的阴沟水已经从刘家的地里淌了出来,那棵大李子树,倒到阴沟里来,不论大雨小雨,家里就到处是水,晚上不敢睡觉,烧火做饭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一下雨,两个妹妹就哭个不停。
敬爱的爸爸,儿就是要等着您来帮我们想想办法,出出主意。房子,盖还是不盖?
……
爹爹,全家都盼着您回来一次,不论大小事,都应该父子亲自商量好一点。我来杨家做儿子,也想和您会会面,自到家里前后,儿不知您,您也不知儿,很难找到您。奶奶今年不知怎了,总是爱生病,她几次叫我写信叫您回来一次,她把眼望蓝,就是想见爸爸一小眼。
……
儿杨学明
“爹呀,儿想,房子不盖不行了,打算要盖,今年冬天就要动手,但是一来是经济困难,二来粮食困难,三来是买地基困难,盖在原来的老地基上,又本来就塌得厉害。盖在别的地方又不合适,盖起来,又怕爹爹不同意,最好还是请爹爹帮想办法吧。”
2010年,杨善洲去世后,家人翻出了一封他保存了40年的信。上文中的话,就是这封信的内容。这封信,是1970年8月女婿杨学明写给他的,说的是家中盖房的事。当时,杨学明跟杨善洲的大女儿杨惠菊结婚两年多了,翁婿之间竟然一面都没见过。杨善洲只是在两人结婚时寄回来30元钱,并嘱咐家人不准请客,不准收礼。
用杨学明在信中的话说:“来到家里已经两年了,也没问过一下爹的情况,面也没有会过,爹实际做什么,在什么地方工作也不知道,这是儿不对的地方。”这番话,我们今天读来,可谓五味杂陈:与其说是杨学明的“自我检讨”,不如说是对杨善洲含蓄委婉的“抱怨”。两年多,没见面,连在哪工作、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可以感同身受地想象一下家人复杂的心境。为了“壮胆”,他在信中连奶奶和全家人都搬了出来。
鼓起勇气写这封信,是因为家里的房子已经没法住了,“不论大雨小雨,家里就到处是水,晚上不敢睡觉,烧火做饭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一下雨,两个妹妹就哭个不停。”对于盖还是不盖,杨学明请杨善洲拿主意,其实这哪是让他“拿主意”,而是想请求杨善洲的“支援”,因为信中明说了“家里实在有很大困难”:一来是经济困难,二来粮食困难,三来是买地基困难。
在全家人的渴盼中,盼来了杨善洲的回信。然而信中却说:“我实在没钱,这一点,身边的工作人员可以作证。现将这30元钱寄回家,先买几个盆盆罐罐,哪里漏雨,就先接一下,实在不行就挪一下床铺,暂时躲避一下;眼下,比我们困难的群众还很多……”
直到1988年,也就是18年后,杨善洲退休,他向人借了5万元钱,在县城附近盖了房。房子盖好后,杨善洲只能拿出9600元还债,还不起债,他把盖好的房子又卖了。于是,也就有了当地的这么几句民谣:“施甸有个杨老汉,清正廉洁心不贪。盖了新房住不起,还说破窝能避寒。”
这样的回信、这样的民谣,今天读来令人心酸。但是,我们共产党员,就是宁愿让自己心酸,也要让老百姓开颜。
杨善洲二女儿杨惠兰没能考上大学,想回施甸找点事情做,报考了当地公安局,还特意给爸爸打了电话,请他打招呼。结果录取名单出来却没有她。原来杨善洲根本没打招呼。后来,杨惠兰和妹妹自己努力考上了学校,有了固定的工作,她们的大姐杨惠菊仍然在农村务农。
在杨善洲的遗物中,有一张发黄的“农转非”表格。在他担任保山地委书记期间,按当时的政策,他的母亲、爱人和孩子是可以办理“农转非”的。杨善洲身边的工作人员填好申请表后向他报告,他却把申请表转手锁进了抽屉里。女儿后来问他“农转非”的事,他说:“当时,在我们地委机关,大多数局长、科长的家属都在农村,我这个‘班长’的家属怎么能够先转呢?”
杨善洲去世后,在整理他的文稿时,杨惠兰读到了父亲对家庭的愧疚:“我出来工作,家庭是很困难的,家有老母亲、老伴儿,后来又有3个娃娃,就靠老伴儿在家养老供小,我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家庭……我对家庭欠债很多……我从地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回到大亮山种树,除了想为家乡的群众做点实事,就是想离家近一点,每个月都争取回家看看。”
退休后的杨善洲,婉言谢绝了按规定到昆明安家休养的厚意,回到大亮山种树。白了头发,绿了荒山,杨善洲为后人留下了5.6万亩的林地,也为后人留下他坚守了一生的精神品格。
曾经有人问杨善洲:“您种的树,还有10多年才能成材,那个时候您已经90多岁了,您怎么享受啊?”杨善洲说:“我享受不了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子孙后代得实惠了嘛!”
老百姓为他又编了一首民谣:“家乡有个小石匠,当官退休福不享,栽树二十年,荒山披绿装,造福子孙千万代,为民服务永不忘。活到老干到老,大富翁不当,当什么?当共产党!”(刘同华)
编辑:刘燕 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