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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 | 哀牢山,那些山间铃响马帮来的烟云岁月

□ 罗绍晖

哀牢山上的杜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哀牢山上的马锅头走了又回,来了又走;哀牢山上迁徙的候鸟,飞来了,又飞去了。光阴就这样在四时轮回中远去。

逶迤的哀牢山茶马古道掩埋在时光的皱褶里,也掩埋在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里,离交通新干线越来越便捷的今天更是遥不可及了。我在正午的时光里,一个人踽踽独行在一千多年前马帮曾经走过的苍凉古道上,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光滑的石头铺就的古道上,反射的光泽就像敲碎的银子散开的银花,把我的眼睛晃得睁不开。走进森林茂盛的路段,湿漉漉的青苔把路面遮盖住了,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就像铺了一层吸透水分的海绵,仿佛里面珍藏着多少悲欢离合、惊天动地的秘密,吸引着我探究茶马古道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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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古道 (朱明 摄)


哀牢山茶马古道是迤南大道的一段,主要运送茶叶、食盐、烟土、红糖、丝绸、皮毛、玉石等日用品。这条古代的南方丝绸之路,山林茂密,驿路花开,百鸟鸣唱,泉水长流。古驿道上行走的马帮,承载着无数兄弟民族的希望与梦想,留下了多少动人的爱情故事和美丽传说。

站在高坡上侧耳倾听,沿着十里河谷深处吹来的山风,我的耳畔仿佛听到了曾经繁华热闹的千家寨系着红布的头骡走出山寨时的嘶鸣声、马锅头的吆喝声和情人低低的耳语声。这些裹挟在风中的声音,如同幽灵轻轻在我的耳际拂过,就像春风吹起的波纹,随风一同消失在平静的湖面一样,不留下一点痕迹。眼前还能依稀看到倒塌的墙壁,残破的炼铁炉、陈旧的石磨,在荒芜的野地里默默地诉说着千家寨的繁荣与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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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一隅  (朱明 摄)


千家寨是明清以来哀牢山最大、最繁荣的古驿站。这里山高林密,气候凉爽,地势平坦。寨子里,客栈、戏院、武馆、酒肆、马场、铁匠铺、草皮街等设施一应俱全,每天来往的马帮在这里歇脚、交易、娱乐。那长途跋涉的长龙似的马帮,一帮去了,一帮又来,就像讨媳妇、嫁姑娘的人家吃流水席一样络绎不绝。清脆的马铃声敲开了千家寨寂静的清晨与梦幻般的黄昏,对于山歌里唱的那些长年累月“身着土地头顶天,星星月亮伴入眠”的马锅头们来说,来到千家寨,就像进入了温柔乡。

当浩浩荡荡的马帮到来,商人们在草皮街上摆开货物进行交易的时候,就是千家寨最热闹的时候。这时,寨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换上刺绣的花衣,系上镶满银饰的围腰,三寸金莲穿上绣花鞋,扎上麻花辫子,系上红头绳,擦上香粉,涂上口红,戴上手镯,挎上布包,打上油纸伞,纷纷走出家门或客栈,袅袅娜娜地来到寨旁的草皮街上,讨价还价地购买花线、缎子、花布、饰品等心爱的物品。她们一边选购物品,一边眉来眼去,一双眼睛会说话,暗中定下了和相好约会的时间和地点,然后怀着喜悦的心情,手里拿着心爱的东西离去,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太阳早早落山,黑夜快快降临,悠扬的笛声快快响起,跳阿乖乐的人们快快聚拢,在草皮街上的杜鹃花树下好和马锅头耳鬓厮磨、倾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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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进中的马帮 (杨燕晨 摄)


随着马锅头一起到来的还有丽江、鹤庆、大理、祥云、通海、玉溪、昆明等地的银匠。他们随身带着银器加工设备,在千家寨的草皮街上摆开,等着客人来加工银器。寨子里有要讨媳妇、嫁姑娘的人家,抓住机会,挑选最好的银匠师傅给自己的儿女加工最好的银饰。如果是男儿家,就会给未来的儿媳准备一个祖传的花围腰,购买一条银链,许多的银泡、芝麻铃与排扣,作为钉在围腰上的装饰品。如果是女儿家,就会给待嫁的女儿购买项链、手镯等陪嫁品,还会给未出世的宝宝准备一只银老虎,钉在虎头帽的帽檐上,象征如虎添翼,期盼自己的后代如老虎一样勇猛。

茶马古道穿越的哀牢山,是著名的“植物王国”“动物王国”和“药物王国”,蕴藏着丰富的金、银、铜、铁等矿产资源。民国以来,陇西世族世袭土司在千家寨、十里河开采铁矿,古道旁至今还遗留着用嶙峋的毛石支砌的炼铁炉,看上去黑洞洞的,就像咆哮的老虎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会把巨大的东西吞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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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上的马帮(蔡立能 摄)


在茶马古道重镇,兵家必争之地的耀南村白虎山下,矗立着一座幽灵似的古堡——陇西世族庄园,这是世袭土司李显智后人李润之的宅第。李氏管辖着哀牢山周围一方肥田沃土与勤劳的百姓,靠收地租、经商、开矿办厂、马帮运输货物等发迹。在建盖庄园的时候,稀缺的建筑材料水泥,还有卧室三门柜上那块残缺了一角的西洋魔镜,都是从昆明驮运回来的。可以说,陇西世族庄园是马背上驮出来的一座深宅大院,承载着无数马锅头和骡马的辛酸与汗水。如今,曾经辉煌一时的陇西世族庄园变得暗淡失色,就像一朵开败的花儿凋零在深山里。而随着旅游文化产业的发展,古道旁齐刷刷地建盖起了民宿、宾馆和酒店。这是敢于开拓创新的山里弄潮儿们描绘的最美最新的图画。

山是挺起的脊梁,水是生命的血脉。茶马古道的很多路段都是依山傍水,蜿蜒而行,可见古人开辟道路时的智慧。古道的石板路上镶嵌的那些深深浅浅的马蹄印痕,就像挂在天空中的一弯新月,记录着茶马古道的艰辛岁月。那古道的山间小路上,“哐啷哐啷”的马铃声,是我追寻茶马古道沧桑岁月的伴奏。我的耳畔仿佛又响起阿妹思念远方的马锅头的悠悠情歌:“太阳落山山背阴,画眉歇在小箐边。画眉偷吃小箐水,阿哥偷走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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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中马铃声声(杨燕晨 摄)


哀牢山中留下的古道,是马锅头和骡马用双脚丈量出来的大道,也是他们的人生驿站。它的今生就是向我们不断延伸过来的大开门到戛洒的高速公路。这条逢山凿通、遇水架桥的康庄大道,是时代变迁、社会发展进步的必然选择。不老的茶马古道,不老的成群马帮,不老的马铃声声,永远活在发黄的册页里,活在时光的隧道里,活在马锅头的心坎上,活在巍峨绵亘、森林苍翠、云雾缭绕的哀牢山。


编辑:刘玉霞   审核:张志云   终审:蒋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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