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邓荣祥

一味甘草，落款在

处方的右下角。君臣佐使

郎中排兵布阵

它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的小兵

一个配角，名字

难得出现在演员表。客串于

众多剧目，他是一片

演技精湛，从不抢戏的绿叶

一味不可或缺的中药

十方九草。配药如进兵

它是横刀立马，可解百毒的监军

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在戏里

打酱油。只有小角色没有小演员

他的人生格言：戏大过天

身怀绝技的高手，从不锋芒毕露

中药配伍里称为国老

调和本草药性，百药之首

出神入化的戏骨，懂得收放自如

戏里戏外十分百搭。一人千面

衬托一众主演，得心应手

人生百味。它属药食同源

食之如饴

戏如人生，他甘心俯首为牛

成人之美

从出场到谢幕

赤裸裸出场，身无长物

唯一的装饰，是母亲的脐带

从此以后，光光的身子

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轻易示人

只有面对伴侣，进澡堂子

才赤诚相见

往后余生，只为脸面而活

拼了命，也要挣上几分薄面

人生百年，长短不一

逝者如斯夫，转眼到了告别的日子

举办一场仪式，朗诵一段生平

与来时不同，去时有亲朋好友相送

有几行眼泪，几声哀啼或几声叹息

穿戴整齐，收拾成安详的表情

貌似最后的体面

生前遗憾与荣耀

通通付之一炬，烈火焚烧

功成名就与壮志未酬

顷刻化为乌有，荡然无存

皮之不存，何以附着

世间男女老少，千姿百态

终场，不留一丝颜面，半分肉身

体面是一块遮羞布

盖不住一掬灰骨

镌刻的墓志铭，一纸说明书

从光溜溜地来，到硬邦邦地去

为人者，向死而生

往返世间一出戏

赤条条地来，一根根地走

以铮铮煅骨谢幕

隔壁邻居

家里头，住了个邻居

与我关系密切，同盖一床被子

卧室有张一米二小床，窄窄的

无法让两个人躺平

情深的夜晚，她枕着我的手臂

置气的日子，我朝里竖躺，面壁

白天再怎么斗气，到了晚上

只能挤在小床上。背靠背睡

换了大房子，大大的床

容不下两个身子

以不习惯打呼噜的名义

搬离我的房间，隔壁

一个屋子里的人，夜里见个面，先敲门

像位老友，去探望故人

白天，饭桌上打个照面；饭后

各回各房。关上门

关系越来越淡，如君子之交

脱离了身体的亲密接触

彼此变得文质彬彬

婚约成了一条没有弹性的松紧带

儿女接管了约束

把两个老邻居，牢牢拴住

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

熟悉又陌生

一口锅里吃饭，两个隔壁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