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慕

小寒这天，我早早出门跑步，不因天气、不因风雨改变计划。天气小寒，人心要向暖。跑步让我获得了热量，同时伴随心脏的激烈跳动也为我带来了喘息与疲劳。脚步在路上前进，心被鼓舞。眼睛里的树与天气，与脑子里昨夜的梦境、惊醒、盗汗交织着，仿佛在荆棘塞途中奔跑，仿佛在软绵绵的云里穿行。呼吸紧张，胸口压着撕裂的痛感，还是向前，一直向前，像是惯性，也是坚持所致。不能太在意脚下，也不能太在意身体和感受，把自己放进自然界、放进时间河流里，把头脑里面那些琐碎的事与念头释放出来，跑步就获得了快乐。

我一般在两个时段跑步。一个是休息日的早晨，一个是正常工作日下班的晚上。我不喜欢被赶着或有事在前面等着而赶时间完成跑步。那样无法体会其中的快乐，只为完成任务而跑步是枯燥乏味的。所以我选择在可以自由支配的时段跑步。这一过程中，心有所属又可无牵无挂，脚步快慢也可随心调整。跑熟悉的路线，知道每一个点的感受和脚步调整。跑新的线路，分心看路看风景，高低幅度需要调整。新的线路不知道到哪里是一公里，到哪里是三公里，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环境，是开阔还是曲折，是热闹还是幽静。有期待也无所谓，我还是在意跑姿是否英姿飒爽，穿过人群或超过行人时，在意是否惊动了他们。

越孤独的路越宽阔。傍晚跑步，从晚霞夕照的静美跑到灯火初上的明亮，蓝色的塑胶跑道上始终只有自己在跑。小雨中仰面，看向前方划线尽头，还是只有自己。车水马龙，果然只有孤独的路宽阔。天地宽广，自己面前的路细长。跑向孤独，孤独地跑，一个人奔跑的自由让天地丰满。孤独，出入脑子里的念头、想法越发明朗，有些耿耿于怀的事会在呼气的一瞬间消散，有些纠结被踩在频频交替的脚步之下而消亡。跑一路，想一路，放下一路，精神饱满地完成一路奔跑，也得到一路放松。不刻板，也不设限，不一定要跑出那么多里程，只是要跑那么远，才有体会，才有感慨，才会出汗。身体与思想得到交流，脚步与气息得到关联，血液与感知灵敏而畅通。享受孤独，沉浸于孤独，其实并不孤独，是路宽阔。

参赛最有感觉，跑步像我们的一生，一开始轰轰烈烈，许多期待，慢慢地，逐渐散开。五公里之前，相互陪伴、鼓励。十公里后身边逐渐人少，有人在超前，有人在落后，始终向前。前面是一条路，更是旅程，之前领跑的已经不见，只有自己在坚持，在给自己鼓劲，在想象到达终点的欢呼和胜利。是信念，也是仪式，有了这一路经历，才能铺垫出终点的辉煌与释放，才能展现出终点的孤独与静美。中间有一段煎熬，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实在艰难，不是爬坡过坎就是供给不足，但挺过那一段，身体逐渐轻松起来，前路便不再迷茫。

我还发现，不管什么时段跑步，都能遇到跑步的人。只要在路上，就有同行者，有的相视一笑，有的喊声“加油”，有的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擦肩而过，有的定睛一看是相熟的人。若是朋友，就会调转方向与之并肩同跑，跑着、说着，运动量可以加倍。

春上春树在跑步时想的很多，闪现出许多哲理语句，以致成书。跑步适合思考，适合习惯思考的人。有时我也想一些事，摇摇头，把它们从脑袋里摇出来，抛到脑后，让拂面而过的风把它们带远。有些念头也会偶尔跳出来，填补跑步之路的单调枯燥。

我的跑友们很厉害、很自律，风雨无阻，且每日运动量大。当然，他们有多年的坚持为基础，有坚强的意志作支撑。我羡慕他们健步如飞、身轻如燕，他们的配速、步频、心率等各项指标，我都赶不上，也就索性不要求自己赶上他们，这样可以轻松跟随。有时也会笑对他们说，不要跑那么快、那么多，至少给我一个背影可以追赶。有时觉得跑步是我必然的选择，与我工作性质相似，均坚持量力而行、尽力而为、保持平稳。

让人愉悦的是，我遇到了随时能给予我能量的师友，支持我、鼓励我，为我迈出的每一步加油鼓劲。我从最初跑200米就要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到跑500米、1000米停下休息，到3000米可以顺利完成，再到现在可以10公里、21公里不停歇，这与他们毫无保留的鼓励与适时的指导密不可分。是他们让我迈出第一步，也是他们为我开启了一条以前不敢尝试的新赛道。跳舞、瑜伽，我轻松就可上路，跑步的念头之前是从未有过的，甚至还有中学时800米考核难及格的阴影。但有他们在旁，身体力行给予我示范、启示，这力量就像一道光，可驱散心中阴影，点亮前方。于是，我成为跑步赛道上千军万马中的一员。

时光已经太匆匆，为什么还要跑步？我们是无法与时间赛跑的，我们只有融入时间，在时间中与自然界交流，才能更真切地体会自我与快乐。跑步时，呼吸清晰明亮，有节奏，眼前是远方或直或弯或弧形的线条，头脑里有所思所想，都不刻意不重要，它来它去都自由。通过这一遍遍进出过滤，反省思考，轻松是获得的最大体会。只要跑起来，一切会好；只要跑起来，一切都不那么重要；只要跑起来，就能达成自我认同。

跑步不是为了追赶，跑步是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保持奔跑的姿势在路上，就是健康的风景。我们跑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