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著名导演尤里斯·伊文思是一位蜚声世界影坛的艺术大师，被称为“纪录电影之父”。在长达60余年的创作生涯中，他拍摄了60余部影片，其中，1938年在中国拍摄的《四万万人民》不仅是他电影生涯的代表作，也是他与中国维持50年情谊的开端，更是中华民族的战歌《义勇军进行曲》早期在西方世界传播，并产生广泛影响的见证。

第七届聂耳音乐周开幕之际，记者在历史的烟云中发现、挖掘电影艺术大师与《义勇军进行曲》的这场因缘际会，是参与讲好“聂耳和国歌的故事”的有益尝试，同时是对人民音乐家聂耳的一种纪念。

“飞翔的荷兰人”来到中国

尤里斯·伊文思1898年生于荷兰一个摄影师家庭，从小喜爱摄影，13岁拍摄了习作《茅屋》，大学毕业创办荷兰第一家电影俱乐部“电影联盟”。1928年开始了纪录电影导演生涯，之后，他在苏联、波兰、巴西、中国、法国、意大利、古巴、越南等国拍摄了一系列反映人民正义斗争的进步影片，因足迹遍布世界许多国家，故有“飞翔的荷兰人”之称。

1938年，中国全面抗战已经进入第二年，国内形势急剧恶化，上海沦陷，南京失守，国民党政府退守武汉。尤里斯·伊文思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中国的。在此之前的1937年4月，他在西班牙内战战场上冒险拍摄，完成了纪录电影《西班牙土地》，该片由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撰写脚本并担任解说，热情地讴歌了西班牙人民反抗佛朗哥法西斯军队，保卫马德里的英勇精神。这部影片为他积累了战地拍摄的经验，带来世界级荣誉的同时，也坚定了他用镜头揭露法西斯罪行的决心。

为了更好地拍摄战争题材的纪录电影，尤里斯·伊文思同著名作家海明威、影星路易丝·赖纳等进步文化人士一起组建了一家名为“今日历史”的影片公司。1938年中国之行，他拍摄纪录电影《四万万人民》的经费正是这家公司为他筹集的。

为何要到中国拍摄《四万万人民》？尤里斯·伊文思在一篇回忆文章《我是怎样摄制〈四万万人民〉的》中道出了初衷：“我们完全可以通过电影来向全世界宣传中国人民抗战的意义，揭露日本人的谎言。因为，日本侵略者直到那时还在竭力宣传，他们在中国的行动是和平的行动。”

尤里斯·伊文思两部代表作的海报。（资料图）

珍贵影像带你进入抗战岁月

1938年首次中国之行，尤里斯·伊文思和他的团队历时九个月，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在武汉，他们拍摄到了正在讨论作战方案的会议场景，参会的有驻武汉的共产党领导干部，包括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等；在西安，他们拍摄了四名学生在群众集会上高声演讲，鼓动大家奔赴抗日战场，而学生使用的扩音器是一个肥皂箱子做成的，看到这一幕他们被感动了；在广州，他们的镜头捕捉到了敌机飞临，炸弹爆炸，建筑倒塌，平民奔逃的场景；在台儿庄，他们拍摄了空袭后的村庄，到处是人和牲畜的尸体，接着又跟随进攻的中国部队，一边急走，一边拍摄……尤里斯·伊文思很想到延安，去拍摄敌后战场上八路军游击队的镜头，借此来表现中国人民的坚强和英勇。但他刚提出拍摄计划，就受到了国民党当局的层层阻挠、刁难，最终未能成行。

历经重重危险和磨难之后，尤里斯·伊文思和他的团队终于完成了拍摄任务，回到美国后，摄制组转入后期制作，很快，纪录电影《四万万人民》问世了，并于1939年正式发行。这部电影问世八十多年后，它仍然有着强烈的感染力，在国内仍然有一大批网民、观众在为它点赞、热评。

在尤里斯·伊文思的镜头里，很多城市和农村化为一片废墟，到处是残垣断壁，尸体横陈，民众死伤惨重，活下来的人成为难民，四处流亡。到处是无家可归的老人孩子，上层人士在发动人民筹款，下层农民在做草鞋支持全民抗战……看到这些影像，记者脑中一下响起了聂耳写的《毕业歌》里的曲调：“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尤里斯·伊文思镜头里的中国，水深火热、灾难深重，但中国人民在暗夜中仍然向着光明前行。他的影像和聂耳的歌曲一样，哀而不伤，总能激发人民奋发反抗的热情和力量。

1941年灌制于美国纽约的黑胶木唱片《起来》，其中就包括保罗·罗伯逊演唱的《义勇军进行曲》。（资料图）

《义勇军进行曲》响起并非偶然

尤里斯·伊文思的纪录电影《四万万人民》在网上至今仍为网民津津乐道的原因主要集中在两点：

其一，尤里斯·伊文思的幕后团队中除了有海明威这样闻名于世的大作家外，他还找到了好莱坞的影星——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弗雷德里克·马奇，担任《四万万人民》的解说，而这位影星要诵读的却是尤里斯·伊文思的影片中最长的一篇解说词。

其二，就是中华民族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的响起。影片中有一个表现进步青年在街头演讲，号召国民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场景。画面转换的瞬间，群众合唱《义勇军进行曲》突然响起，街上的每个人都高呼口号，斗志昂扬，一时间爆发的爱国热情达到了顶点。

据尤里斯·伊文思回忆，片中的这段《义勇军进行曲》并非现场录音的原声，而是出自后期制作时从好莱坞资料库中找到的唯一一张中国唱片。

细心的观众还发现，这部影片的配乐也并非没有出处，背景音乐中隐隐有“前进！前进！前进！进”的节奏感。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丁亚平在其所著的《中国电影通史》中提及《四万万人民》时也谈到这个细节：“影片配乐采用了《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

有读者会问，片中《义勇军进行曲》响起这个细节，会不会是尤里斯·伊文思在后期艺术创作中添加进去的呢？

据相关史料记载：

1938年4月7日，周恩来、郭沫若在国共第二次合作后首次在武汉组织了“抗战扩大宣传周”，并参加了开幕式。当天，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到武汉，武汉三镇一下沸腾起来，几百条船在长江上首尾相连，搭成一座数里长的水上舞台，万人登台演出，齐声高唱《义勇军进行曲》。

同年4月9日是宣传周的歌咏宣传日，各机关、学校、工厂、团体成立的歌咏团，聚集在汉口中山公园体育广场，由著名音乐家冼星海、张曙任正副指挥，举行万人大合唱。《义勇军进行曲》的合唱声再次响彻云霄，动人心魄。

从尤里斯·伊文思的相关回忆文章来看，这段时间，他和他的团队一直在武汉三镇拍摄，影片中群众在街头合唱的画面就是从汉口拍摄的，《义勇军进行曲》也一定是他在现场听到过的。

尤里斯·伊文思的工作照。（资料图）

尤里斯·伊文思的贡献

纪录影片《四万万人民》纪实性强、结构严谨，具有较高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在美国、法国、荷兰、比利时等国家受到普遍欢迎。影片上映后，尤里斯·伊文思用影片的盈利购买了药品赠给中国人民，同时无偿地把这部影片及相关材料送给各国政府。

《四万万人民》上映前后，《义勇军进行曲》也开始在全世界广泛传播。

1938年春，聂耳的亲密战友任光把《义勇军进行曲》介绍给在法国出席世界反法西斯大会的42个与会国代表。同年冬，任光又到新加坡组织华侨合唱团，举办“民众歌咏训练班”，教唱《义勇军进行曲》，使东南亚华侨积极声援中国的抗日战争。

1940年，爱国文艺人士刘良模受到国民党当局的迫害，流亡美国，同时把抗战歌曲也带到美国。他把《义勇军进行曲》唱给著名的黑人歌唱家保罗·罗伯逊听，罗伯逊很喜欢，他们就一起录制了一套中国抗战歌曲唱片，在全美发行，罗伯逊演唱的《义勇军进行曲》便是其中一首歌曲。

1944年，美国好莱坞米高梅公司拍摄了一部反映中国抗日的影片《龙神》，主题曲就是《义勇军进行曲》。影片上映后，《义勇军进行曲》在美国广为传唱。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英国、苏联等国家的广播电台都经常播放《义勇军进行曲》，表达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共同心愿。《义勇军进行曲》成为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战歌。

正如冼星海所说：“国际上都公认《义勇军进行曲》是中国最雄伟的一支歌曲。”

可以说，任光是第一个把《义勇军进行曲》介绍给世界的中国人。记者无法确定，尤里斯·伊文思是不是第一个将我们的民族战歌介绍给世界的外国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尤里斯·伊文思见证了《义勇军进行曲》成为中华民族不朽经典名曲的过程，并为其在西方世界的传播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记者 蔡传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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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斯·伊文思代表作品

《须德海》，1930年上映。影片简介：反映荷兰人民填海造田的杰出纪录电影。

《西班牙土地》，1937年上映。影片简介：表现了1937年西班牙内战爆发后，西班牙人民与叛军、干旱的土地进行的坚韧不拔的斗争。

《印度尼西亚的呼唤》，1946年上映。影片简介：通过秘密拍摄，讲述澳大利亚码头工人拒绝为荷兰船只卸装运往印度尼西亚的武器的事件。

《塞纳河畔》，1957上映。影片简介：以浓厚的诗情画意和温暖的人道情怀描绘了巴黎风情。

《风的故事》，1988年上映。影片简介：主题是关于风的传说，融合了大量的中国神话、传说故事，具有浓烈的东方神秘色彩和象征意味。